把缺憾還諸天地
一直以來我以為自己是無敵女超人,忍痛功力一流,自認為凡事只要憑藉意志力就能撐、能ㄍ一ㄥ過去。況且從小這付身體就是小病不斷,這樣的我生命的韌性應該是很強的,可是這次老天爺藉由“發燒”狠狠給了我一個很大的教訓。
上個月住院十多天,擁有了許多第一次,第一次在醫院待這麼久;在上口氣與下口氣接不上來時,第一次親身體會生命的脆弱及驚慌;體內第一次流入別人的鮮血,我迫切期待:四袋由不同人所捐出的鮮血在我體內快速相融;在體溫穩定後,從妹妹手上看到生平第一張以我為名的病危通知(因急診當天她不敢讓我知道);雙手的血管細小,又因打針瘀血、硬化,護士每天需更換打針處,卻苦於血管尋找不易,常搬請救兵,讓我心生歉疚,雖然常多挨幾針,也只能暗自祈禱下一針順利。
妹妹、妹婿為我求保命符,有朋友透過宗教,告知我這關很危險,要我多加小心,許多關心的電話、簡訊,到醫院探訪的朋友…,讓我非常感激。
住院期間得知爸也住院了,心裡掛心著,此次妹因事先知我身體狀況不佳,送爸就醫未告訴我,看我狀況漸穩定才讓我知道,但同時也把我罵個狗血淋頭,認為我沒有好好照顧自己。以前爸有狀況都有我一起分擔,但這次她只有一個人家裡、醫院跑,真的很疲累,針對此,心裡對妹妹深感愧疚。
出院了,病氣還在,想去探望也住院的父親,卻擔心影響爸爸病情。11月30日(週二)回診後,至奇美看爸爸,又碰上主治醫生告知週一用最後一劑抗生素,週二檢驗後,發現依然無法抑制肺部病菌,反而傷害更多器官,要我們有心裡準備。當下的心情實在難以形容,只能一直告訴爸爸,要爸爸安心,我們幾個孩子會把個人的身體、家庭、孩子和工作都做好,請他放心,一切放下,不要有罣礙,我更承諾爸一定會照顧好自己,讓身體更健康,看到爸有些吃力的輕抬起手,我趕緊握住,感覺爸揑壓我的手,我無法得知爸想表達什麼?但爸應該聽到我說的話吧!抱著爸,拍著爸,看著爸,想著從小到大一直很威嚴,像個巨人的爸爸,眼淚難以控制的往下流。
要回家時,突然有個念頭竄出讓我擔心,因此拜託看護這二天務必多留意爸的狀況,回到家陪孩子吃完晚餐即接到來電,爸離開了。
我是一個孝順的女兒嗎?在籌辦喪禮的過程中,面對爸的遺像我常捫心自問。我一直希望自己是個孝順的女兒,但是我知道做過的某些事曾經讓父母以我為榮,但也有些選擇讓他們為我操心,爸離世了,讓我的心中存有遺憾!
在最後的告別式中雖要求自己不要掉淚,但還是忍不住,看到爸送入焚化爐的那一刻更是心痛到極點,我只能不斷地告訴自己:死亡只是ㄧ道門,逝去並不是終結,而是超越,爸已走向下ㄧ程,擺脫病痛,到另一個空間去修行。可是我清楚,克服分離帶來的悲傷和惆悵,是我內心的一大功課。
回家後,打開電腦收信,看到一位朋友寄來的mail:『人生的悲歡離合您多半經歷,這階段的灰暗過程您已認真努力渡過!相信必將否極泰來!昨日、今日、明日~您要慢慢的忘記昨日,認真過今日和迎接明日。』看完幾封信,眼眶又熱了,我很感謝許多朋友這段日子的關心,我也正學習著把所有的捨得與不捨得,都還給不增不減的天地,因為,我必須更努力的活著,活著體驗活著的感受!
2010.12.12